消沉近兩個月的鄭州農(nóng)民用貨車撞死四名拆遷人員的報道近日又浮出水面,但報道和報道卻大相徑庭。6月2日來自《大河報》的報道是:“6月1日上午8時30分,一輛車號為豫A6Q195的廂式貨車停在道路中間阻攔工作人員和施工機械正常施工,工作人員隨即對駕駛員進行勸說,在勸說中,該車駕駛員突然發(fā)動車輛加速向工作人員沖去,當場撞傷10余人,而后……”我本人對拆遷血案比較關注,它是我的一個重要評論對象。因此,這則報道我當時即讀過,可是,讀到這里,真的是冷笑出聲。這樣的文字是糊人,還是糊鬼?任何一個具有常識性思維的人,都可以看出它的虛假。今天,再度看到由《瞭望》記者采寫的報道,才知道當時的新聞是來自當?shù)毓俜降耐ǜ濉?/p>
駕駛這輛貨車的是被拆遷農(nóng)民劉大孬,當該地政府出動數(shù)百名拆遷人員和數(shù)十輛執(zhí)法車、消防車、救護車、警車以及多輛挖掘機準備進村時,是這位農(nóng)民駕著他的車擋住了對方進村的路。村民們圍著這輛車與拆遷隊伍激烈地交涉,這時,“在現(xiàn)場指揮的十八里河鎮(zhèn)黨委副書記陳慧軍手持擴音器一聲令下:一組二組上”,于是,血案三部曲拉開了序幕。一、拆遷人員得令后開始拿磚頭砸車,車前左側(cè)擋風玻璃被砸碎。二、幾名拆遷人員用拳頭擊打劉大孬的左肩,意欲把他拉下車。三、激怒了的劉大孬喊了聲“村民們都讓讓”,隨即發(fā)動貨車,向前撞向拆遷人員。這是一個血案,但,該血案過程中的因與果、主動與被動清清楚楚。只是在官方通稿那里,它被因果為“勸說—撞人”;兩篇報道對比,誰是謊言也清清楚楚。沒有受到暴力對待就突然與人拼命,這不符合人的行為最常見的模式“刺激—反應”。固然,劉大孬的反應從法律上看,無疑是過激的;但首先是他面對的對象過激在前。因此,應當對這一起血案直接負起責任的,不是別人,首先就是身為現(xiàn)場指揮的鎮(zhèn)黨委副書記陳慧軍。
從《瞭望》報道來看,以劉大孬為事件焦點的南劉莊村民們,他們在事件當天拒絕拆遷的行為,具有無可置辯的正當性。拆遷事發(fā)當天,“因?qū)ρa償安置方案存在異議,絕大多數(shù)村民沒有簽訂拆遷協(xié)議”。在協(xié)議都沒有簽訂的情況下,當?shù)卣翘斓牟疬w行為可以定性為“非法拆遷”。如果對方的行為是非法的,甚至是強行的,村民們?yōu)樽o衛(wèi)自己的合法財產(chǎn)而采取的行動則具有正當性。就此而言,劉大孬的撞車行為,應當視為“正當中的過當”(一是他的房屋面臨非法拆遷,二是非法拆遷人員先行對他使用暴力)。另外,該地政府不但是非法拆遷,而且同時是“野蠻拆遷”。報道中的一個細節(jié)不應忽略,在他們的車上拉著一捆“有锨把那么粗”的木棍。這木棍不是拆遷工具,它的用途和那救護車的用途都不言而喻。雖然木棍還沒派上用場,但野蠻拆遷不僅表現(xiàn)在他們有備而來和志在必得的未遂上,更直接表現(xiàn)在還沒拆遷便用暴力開場的打砸行為上。劉大孬應該清楚,如果他不發(fā)動引擎,那個場面下一旦被拉下車,等著他的是什么。因此,他的撞車其實是迫不得已的自衛(wèi),當然也是反抗性質(zhì)的自衛(wèi)。
血案既已釀成,而且釀成了刑事案。如果需要反思,南劉莊村民們無可非議,他們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。即使劉大孬撞人致死,也是被逼而致,換成他人,幾乎也是這樣。那么,真正需要反思的便是當?shù)卣?。這不該發(fā)生的血案,其實是由它一手導致(撞人者和被撞者都是它的犧牲品)。很清楚,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兩點,一是根本不把南劉莊的村民利益放在眼里。一家汽車產(chǎn)業(yè)園要擴建,這是省里的重點項目,是一盤棋。南劉莊村不過是棋盤上的一粒棋子,說搬遷就搬遷。4月份才啟動,6月初就開始強拆,一個村莊的整體搬遷,果然像一顆棋子那么易起易落。何況安置地點村民覺得沒落實,安置補償標準村民也普遍不認可,如此強行,出事當是必然。另外,當?shù)卣话逊ǚ旁谘劾铩f(xié)議沒有簽妥,便單方強制推行,自己把自己置于非法之地而不顧。究其因,權(quán)力意志行使慣了,法律不過是用來對付民眾的。可以看到的是,明明自己拆遷不合法,卻開著那么多的執(zhí)法車去執(zhí)法,真夠諷刺。
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(jié)果,當?shù)卣疅o以逃避它的全部責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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